夏帝只觉得肺中一阵辛辣,仿佛一把热油浇到了红辣子上,咕噜咕噜地沸腾着。迫切想要呼吸,却发现每吸一口气都是刀割。
方喜在一旁替他顺着气,眉头紧拧。
“咳咳——”
太医还没来,浴池旁咳嗽声越来越微弱。
渐渐,夏帝声音小了,只是身子还在缓缓起伏,气息一点一点平复。
被热气熏着的脸此时更加胀红,他摊开捂在嘴上的手,掌心中骤然得见一团鲜红。
血。
夏帝瞳孔一缩,是血。
方喜瞧着那刺目的红,跪得更加瓷实,不敢声张。
先前夏帝便出现过咯血之症,时有时无,颜色很浅近粉,太医院的人多次请脉,均称无异状。
如今怕是好一顿折腾了。
夏帝神色凝重,难得没发脾气,只瞥了眼跪伏在地上的人,“太医院的人还没到?”
“奴才已经派人去叫了,稍后就到。”
方喜递上一块帕子,夏帝看都不看,将手往汤池里一荡,血瞬间被热汤冲刷走,彻底无痕。
方喜明白了他的意思,收起手帕,再不声张,只招呼下人进来为他擦身穿衣。
夜深了,夏帝住的屋子还点着灯,杨皇后和宜贵嫔住在邻近院落,却未曾听闻这里的动静。
只晓得他夜半召了太医,熏药缓解近日出行疲惫。
翌日,山庄在鸟鸣和炊烟中逐渐苏醒,千门万户一扇接一扇打开。
杨皇后正用早饭,暖勺温润,搅拌着清粥,“许久没尝过山间野味,昨晚那顿鹿肉甚是好吃,中午让厨房再做一份。”
“是。”
“对了,把殿下也叫上。”
素心领了任务,走到门外吩咐小宫女去办,片刻后又回到杨皇后身边,替她布菜。
“素心,昨夜陛下那里发生了何事,听说夜半召太医,可本宫却没听到一点风声,可是陛下身体抱恙?”
“回娘娘的话,奴婢一早就派人打听过了,说是奔劳多日,陛下寝不安,便着人叫了温太医前去请脉,顺便开些安神的方子。”
素心继续道,“虽说行程不赶,但到底时日过长,很难熬,所以昨夜整个山庄都安静得早。”
杨皇后吃完最后一口粥,放下暖勺,将碗推远了些,“本宫日日坐着软轿都觉困顿,陛下路上还要处理诸多事宜,想来是操劳过度了。素心,你去让厨房做碗莲子羹,一会儿本宫给陛下送过去。”
“是,娘娘。”
颐心院里种满了荷花,此刻正是花开时节,大片大片的绿色中间或冒出一朵粉色,惹人恋爱。
风过散来阵阵荷香,拂动岸边人的衣角,他却不为所动。
满院青碧无心赏,只对着花叶掩映下的池塘发呆。
夏帝眼神发直,脑中反复回想着那年轻小道的话。
小心水。
难不成汤池也算,亦或只是巧合?
他的眉头慢慢锁起,眼神逐渐落在旁边的方喜身上,“你说那小道究竟是随口胡诌,还是真有本领?”
方喜略微思索,“陛下不必如此思虑,是或不是,多几次便知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……?”
“此处离承前都不远,找个人还是很容易的,奴才这就派人去寻,想必不出几个时辰就会有消息。”
夏帝并不言语,似乎还在犹豫。
方喜弓着身子往后退,很快便走出了视野。
跟在夏帝身边多年,不敢说能完全揣摩圣意,也能有个七八成。尤其是这种时刻,更要有眼力见。
夏帝果然没出声阻拦,由着他去。方喜回来时,带来了另一句话,“陛下,皇后娘娘在院外呢,说亲手做了碗莲子羹,要送与陛下尝尝。”
“她倒是有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