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意买来吃,林药师如何这般生气?”
“珍贵的便好么?世上人血最贵,你不如取了来下饭吃!”林凇怒道,“早说这些劳什子并无药用,为何不信?既要信偏方,便莫在我家占着床位!”
听着那边争吵,老叟笑眯眯对林决道:“你二叔又在骂人了。小林药师,你以后脾气可莫要如他一般。”
林决道:“什么脾气?”
“行医的脾气。”老叟笑道,“你资质聪颖,你二叔医术又极高明,你便随他学医,如何?”
话音刚落,忽见上方一道晴天霹雳,直落在老叟身前,雷声震耳。老叟忙道声“哎哟”,拄着拐杖回屋了,一面走一面念:“学医好啊,可救我这把老骨头多活一年半载……”
他却未能再撑过半载,当天夜里便过世了。第二日林决见他蒙着白布被人抬出,一时有些惊惶,问甘棠道:“老丈怎么了?”
甘棠道:“他病得太重,已归往河汉了。”
他手心握着昨日老叟给的糖,忽然第一次真切体会到了“死亡”的含义,顿时痛得不能自已。
那之后不久,甘棠亦病了,病得极重。
分明是暑日,她却仿佛身处严冬,手脚彻骨冰凉,直捱了时辰才好转。林凇疯子一样翻遍医书药书,当看见“寒瘴”二字时,忽的脚底一软,险些晕倒。
整整一月,他治病之余皆待在书房翻看典籍。林决跟着他进出书房,略识了些药理,某一日忽道:“二叔,我想学医,治病救人。”
林凇将他带到甘棠面前,将前话说了一遍。她道:“你意下如何?”
他道:“他天赋很高,是个好苗子。”
她沉默半日,道:“那便学罢。”
是时林决已满六岁,正值启蒙之期,这边林凇教他医药,那边甘棠亦开始教习他音律文史了。林凇忙于治病,无暇顾他时,她便守着他一字一句教读文章、演奏音乐,闲玩时间减了大半,他竟不觉清苦。
如此学了两年,林决身体渐长,她又写信请了一位剑师过来。那剑师三十四五年纪,形容精壮朗练。甘棠道:“决儿,这位是周启之先生,乃你父亲生前好友,往后你便跟他学剑罢。”
林决拱手礼道:“周先生。”
周启之便教他剑法。他天资聪颖,往往一点就透,是以多半时间自己练习,不需周启之时时照看。
林凇初见周启之,并不与他寒暄,直擦肩而过,他却目光一凛,横剑挡住对方去路,削落一缕鬓发。那剑如冰霜凛寒,正是名剑霜筠。
周启之冷笑道:“这些年你可睡得安稳么?”
他道:“周先生何意?”
“当年我遍寻线索,直闯入匪窝才查得林涯身亡真相,你还想瞒到几时?我念你是他兄弟,且初心并未想杀他,夫人又回信求情,这才未报复于你。他妻儿俱在你檐下,你所安何心?”
林凇拂开他的剑,沉声道:“我罪愆深重,自要赎罪,却非强占亲兄妻儿之人。”又望着远处甘棠背影道:“即便盼她改嫁,也从未强迫于她。”
“你但有半分念想,便不是真心赎罪,不必自欺欺人。”他收剑入鞘,冷眼道,“好自为之。”
这日练完剑已是黄昏,用过晚饭,甘棠便教林决新的文章。
她坐于案前,与他共读一部史传,传记笔法高古艰涩,他有未理解之处,她便即时答疑,另引申别的释义文例讲与他听,颇得他喜爱。烛火幽幽亮着,将他二人面容照得极为柔和。
一只飞蛾从窗边飞进,绕着书案转一圈,又往灯台飞去;甘棠挥扇不及,那飞蛾已直直扑进烛火之中。她刚要用扇尾去挑,那灯倏地便熄了,黑暗中只听见蛾子扑棱几下,往窗外飞走了。
她只当是蛾子撞灭了灯,正要摸黑找火引,忽听林决一笑,那灯又跳跃着燃了起来,